第二章 海在烧 下
早上,约瑟趁天还没亮,就来到不远处的店铺前。
两个精灵已经不见了。店铺大门被人砸开,窗户也只剩下框架。拉莉雅精心制作的招牌掉在地上,曾经整洁的墙壁上布满秽物——那是有人就地取材,从街上掏出来投掷的。
约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看见不远处的躺着几个人,正呼呼大睡。
约瑟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店铺。里面的精致饰品全都不翼而飞,剩下的几件半成品雕塑也被人砸碎。木架和工作台倒在地上,柜子一如他预料地被人打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
简朴雅致的帘布被撕走了大半,只剩下些许,缠在窗帘杆上。朝阳还未升起,黯淡的晨曦洒入狼藉的屋子,窗台旁的碎陶罐和踩的不像样的鲜花上,覆盖着一层微弱的黄光。
约瑟没空发出感慨,尽量轻轻地试图搬开柜子。
硬木柜子纹丝不动。
约瑟踌躇了片刻,看了看外面。那边,众人依旧鼾声如雷,连旁边一个应该是在站岗的人,也靠着墙,打起瞌睡。
约瑟果断拿起两团碎布,塞住耳朵。
他猛地用力,推挤柜子。“轰”地一声巨响中,柜子砸在地上。
约瑟麻利地推开暗门,看见里面有一个明显装了钱币的袋子,几个做工精致的小雕塑,还有个半摊开的小包裹。他迅速把东西拿好,正准备出门,见一大群人从各处跑来,堵住了他。
他取出布团,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。
有人上下打量一眼,大概明白了刚才的事情。
“这个蠢货!”他们哈哈大笑起来。
壮汉打着哈欠,走出人群,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。
“我就知道,你知道长耳朵的宝贝藏哪里了!”他大声说:“他们跑哪儿去了,老实交代!”
“我知道个屁,他们怎么可能告诉我。”约瑟当即把袋子藏在身后,反驳道。
“胡扯!男爵的卫兵都看见了,就是你小子帮他们拿的文书!”首领明显不信:“我看你是又欠揍了——”
“别别。”眼见这些人要动粗,约瑟急忙退了两步,贼眉鼠眼的面庞上露出讨好的神情:“我说。他们出城往南走了,说是要回老家,有船队来接他们。”
“嗯?”首领将信将疑,正要继续问,约瑟突然把钱袋打开,向外一撒。
众人本能地冲过去抢钱,他两步跑到窗口前,跳了出去。
“我就知道你要使诈!”首领怒吼着,带着几个铁杆打手急忙去追,见他踩在路面上,趔趄了下,掉下两个亮闪闪的小雕像。
几个人立刻意识到,这才是更值钱的东西,匆忙冲上去抢夺。约瑟借机一溜烟地冲进巷子,不见了。
首领也没追赶,一脚踢开忙着争夺的手下:“都起来,别捡了!长耳朵身上肯定有更值钱的东西!”
“南边是吧?我这就去追!”一个没抢到太多的小头目当即表态,向拴马的地方跑去。
“蠢货!”首领怒斥道:“他说往南,你就信了?长耳朵都是滑头,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往南直线跑。”
“你以为,他们都和你们一样蠢?”他嘲讽道:“只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看出来——他们肯定绕圈去北边,投靠异教徒大军了!”
“都别捡了,跟我去追!”
“老大英明!”
众人乱哄哄地叫嚷着,跟着他跑开了。
街巷里。
约瑟鬼鬼祟祟地探出头。
“安娜!”他小声招呼。
一个略有姿色的妇人,拎着两个包,出现在拐角。她穿着简朴的外袍,戴上了兜帽,明显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不过街上还没什么人——大部分人还没起,而起得早的,都去埃尔克家抢劫了。
“这么快?”约瑟有些奇怪。
“不是你说有危险的么。”安娜小声反驳道。
“最危险的是你和拉莉雅的关系,还有你那堆药草。”约瑟没好气地比划了下:“还好我够机灵,提前有些准备……”
“你干嘛去了?”安娜见他又絮叨起来,主动质问。
“帮埃尔克处理带不走的财物。”约瑟耸耸肩,老实地回答。
“你给带来了?”安娜追问。
“大部分都用掉了。”约瑟自得地说:“埃尔克就是太抠门,这种时候还在强调别浪费——当然,我早就有数,全都花在值得的地方了。”
“花?”她正要继续问,一大早能花哪儿,就见约瑟拿出手里的包裹,取出两件精美的金饰,露出讨好的表情:“来,这是送给你的,亲爱的老婆……”
安娜端详了片刻,忍不住略出笑容,把它们又包好,藏在口袋里。
“别让其他人看见。”约瑟提醒道:“如果有其他值钱的,也给藏好再说。”
“当然。”安娜点点头,又不放心地问道:“拉莉雅他们,能安全离开么?”
“那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。”约瑟摊摊手:“但男爵领地里是肯定没事儿的,我可是尽了力了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?”安娜问。
“抓不到长耳朵,肯定得来找咱们晦气。”约瑟判断道:“之后就得是老彼得他们那些做小生意的,再之后就得是欧斯特他们那些外地来的——这战争要是持续下去,大家都躲不掉。”
“他们?埃尔克和拉莉雅,跟他们又不熟。”安娜疑惑道。
“但他们有钱啊。”约瑟意味深长地说。
“总之,咱们先跑咱们的。去老家躲一阵子再说。”他摆摆手,接过大个的挎包:“我胆小,命要紧。”“我看你今天挺胆大的。”安娜深深瞥了他一眼。
“我害怕的是未知的东西。”约瑟机灵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:“但男爵和流氓可不是未知的——我很清楚地知道,他们智慧的上限在哪里。”
“好吧,那我们从哪出城?”安娜略带无奈地问。
“那些蠢货肯定往北追了。”约瑟狡黠地笑了笑:“我们去南边。”
他背上包,急匆匆地带着老婆溜走了。
两天后,树林里。
拉莉雅把手按在地上,注入法术。然而还没出现效果,就被一道赤红色的火焰逼退。
一个法师喘着粗气,左右看了眼,大步上前,脸上毫不掩饰地显出贪婪的神情。他伸直胳膊,比出几道手势,想捉住她。
拉莉雅的护身符亮了下,挣脱了无形的束缚,掉头就跑。法师回头呼喊同伴,自己小跑着去追。经过一处树丛时,他余光瞥了眼旁边,硬生生停了下来。
还没站稳,一棵小树带着破风声,弹了过来。法师当即用尽全力,在身前撑起防御法阵。
砰地一声巨响,他连退了两步,才看清树干上的绳索——这是有人早就布设好的陷阱。
法师勉强站稳,看了眼前方地上一处不正常的泥土,大概明白了情况。
这么粗劣的陷阱,还有自己的中计,让他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。他放弃了活捉的念头,防御术法还没解除完毕,就一边检查附近地上,有没有其他机关,一边开始聚集火焰。
“该死的长——”
一声闷响,咒骂戛然而止。
埃尔克从树梢上跃下,一锤打在他头上。
他看了眼七窍流血、倒伏在地的法师,拔出匕首,对准要害,侧过脸,用力刺了几下。
“法师先生,抓到了么?”远处有人喊。
埃尔克和拉莉雅对视了一眼,转身就跑。埃尔克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抱出捂着自己嘴巴的女儿,拉莉雅捡起背包,匆忙向东边逃窜。
又一个晚上,他们终于来到林地边缘。
身后的追兵依然锲而不舍,好像是要给那个听起来就地位颇高的法师报仇。埃尔克一家仗着森林环境的优势,勉强拉开了些距离,
埃尔克拿出约瑟给的粗劣地图,打量了片刻,又抬起头,试图再通过星星,确认下方向。
夜空的一侧,泛上了淡淡的红光。
“怎么回事?”拉莉雅跟着他的视线看去,疑惑地问。
“我们去前面看看。”埃尔克说:“应该离大海不远了。”
“大海……”拉莉雅露出神往的表情。
他们又稍稍前行了一段,直到微风中,海洋的味道已经十分明显——这是铭刻在他们记忆深处,不会遗忘的气息。
——然而除了大海,他们还感到了火焰、鲜血,和某种未知的刺激性气味。
森林的边缘,已经离海岸不远。海风中,钢铁碰撞声、喊杀声,渐渐清晰起来。
拉莉雅不安地看了丈夫一眼。
见埃尔克还抱着孩子,她放下背包,跳上一颗大树,向上攀爬。
“小心点。”埃尔克担忧地说。
拉莉雅点点头,敏捷地登上了树梢。
她朝海岸方向眺望,随即愣了下。
“怎么了?”埃尔克急切地问:“晨星家族的信使说,就是这个方向。”
信使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位置,只说,目的地肯定会很好找。
“——海。”拉莉雅睁大眼睛,又低头看向他。
“海在烧。”
埃尔克还没理解她的意思,追兵的巨大动静又从各处传了过来。他急忙让妻子下来,硬着头皮,带着家人,一口气跑出了森林。
一家人愣在了原地。
眼前,是一片赤红。
海上漂着七零八落的战舰残骸,正在熊熊烈火中渐渐下沉。一些挂着红旗的船只靠近岸边,城墙一样高耸的舰楼上,呼啸着射出连续不断的火舌,覆盖了港口。
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时传来,驻军的营房、岸边的堡垒,逐个在轰鸣声中坍塌。燃烧的大火,映红了半片夜空。
埃尔克回过神,急忙拉着家人,找地方躲避。这时,那群追逐的佣兵,也从森林中跑了出来。
他们同样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,一时竟忘了追逐。
直到小城里,一小群士兵狼狈逃出来,向森林奔去。
几个骑手追着他们,冲出城。其中一个,扛着一面旗帜。深色底色上,画着海平线和一颗升起的晨星。
追逐埃尔克一家的佣兵,一哄而散,逃回了林中。
领头的精灵,远远看向埃尔克一家,朝他们点点头,指了指海边,就跳下马,冲进了森林。
埃尔克长长舒了口气。
他再次看向大海:
一眼数不清的小船正驶向岸边,岸上,已经有数个方队,正在鼓声中向前行进。
火光中,更多的士兵披着绛红色的战袍,密密麻麻地涉过沙滩,登上陆地。一支又一支队伍,正渐渐集结。马匹、辎重和埃尔克认不得的装备,一批批运到岸上,让军阵迅速壮大。
冲天的火焰,把战场照的如同白昼,把他们的旗帜和军服映得更加醒目。远远看去,像是大海在燃烧、在蔓延。
疲乏和疼痛逐渐明显起来,让埃尔克有些眩晕。
“我们可以回家了。”他面向妻女,露出疲惫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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约瑟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店铺。里面的精致饰品全都不翼而飞,剩下的几件半成品雕塑也被人砸碎。木架和工作台倒在地上,柜子一如他预料地被人打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
简朴雅致的帘布被撕走了大半,只剩下些许,缠在窗帘杆上。朝阳还未升起,黯淡的晨曦洒入狼藉的屋子,窗台旁的碎陶罐和踩的不像样的鲜花上,覆盖着一层微弱的黄光。
约瑟没空发出感慨,尽量轻轻地试图搬开柜子。
硬木柜子纹丝不动。
约瑟踌躇了片刻,看了看外面。那边,众人依旧鼾声如雷,连旁边一个应该是在站岗的人,也靠着墙,打起瞌睡。
约瑟果断拿起两团碎布,塞住耳朵。
他猛地用力,推挤柜子。“轰”地一声巨响中,柜子砸在地上。
约瑟麻利地推开暗门,看见里面有一个明显装了钱币的袋子,几个做工精致的小雕塑,还有个半摊开的小包裹。他迅速把东西拿好,正准备出门,见一大群人从各处跑来,堵住了他。
他取出布团,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。
有人上下打量一眼,大概明白了刚才的事情。
“这个蠢货!”他们哈哈大笑起来。
壮汉打着哈欠,走出人群,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。
“我就知道,你知道长耳朵的宝贝藏哪里了!”他大声说:“他们跑哪儿去了,老实交代!”
“我知道个屁,他们怎么可能告诉我。”约瑟当即把袋子藏在身后,反驳道。
“胡扯!男爵的卫兵都看见了,就是你小子帮他们拿的文书!”首领明显不信:“我看你是又欠揍了——”
“别别。”眼见这些人要动粗,约瑟急忙退了两步,贼眉鼠眼的面庞上露出讨好的神情:“我说。他们出城往南走了,说是要回老家,有船队来接他们。”
“嗯?”首领将信将疑,正要继续问,约瑟突然把钱袋打开,向外一撒。
众人本能地冲过去抢钱,他两步跑到窗口前,跳了出去。
“我就知道你要使诈!”首领怒吼着,带着几个铁杆打手急忙去追,见他踩在路面上,趔趄了下,掉下两个亮闪闪的小雕像。
几个人立刻意识到,这才是更值钱的东西,匆忙冲上去抢夺。约瑟借机一溜烟地冲进巷子,不见了。
首领也没追赶,一脚踢开忙着争夺的手下:“都起来,别捡了!长耳朵身上肯定有更值钱的东西!”
“南边是吧?我这就去追!”一个没抢到太多的小头目当即表态,向拴马的地方跑去。
“蠢货!”首领怒斥道:“他说往南,你就信了?长耳朵都是滑头,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往南直线跑。”
“你以为,他们都和你们一样蠢?”他嘲讽道:“只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看出来——他们肯定绕圈去北边,投靠异教徒大军了!”
“都别捡了,跟我去追!”
“老大英明!”
众人乱哄哄地叫嚷着,跟着他跑开了。
街巷里。
约瑟鬼鬼祟祟地探出头。
“安娜!”他小声招呼。
一个略有姿色的妇人,拎着两个包,出现在拐角。她穿着简朴的外袍,戴上了兜帽,明显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不过街上还没什么人——大部分人还没起,而起得早的,都去埃尔克家抢劫了。
“这么快?”约瑟有些奇怪。
“不是你说有危险的么。”安娜小声反驳道。
“最危险的是你和拉莉雅的关系,还有你那堆药草。”约瑟没好气地比划了下:“还好我够机灵,提前有些准备……”
“你干嘛去了?”安娜见他又絮叨起来,主动质问。
“帮埃尔克处理带不走的财物。”约瑟耸耸肩,老实地回答。
“你给带来了?”安娜追问。
“大部分都用掉了。”约瑟自得地说:“埃尔克就是太抠门,这种时候还在强调别浪费——当然,我早就有数,全都花在值得的地方了。”
“花?”她正要继续问,一大早能花哪儿,就见约瑟拿出手里的包裹,取出两件精美的金饰,露出讨好的表情:“来,这是送给你的,亲爱的老婆……”
安娜端详了片刻,忍不住略出笑容,把它们又包好,藏在口袋里。
“别让其他人看见。”约瑟提醒道:“如果有其他值钱的,也给藏好再说。”
“当然。”安娜点点头,又不放心地问道:“拉莉雅他们,能安全离开么?”
“那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。”约瑟摊摊手:“但男爵领地里是肯定没事儿的,我可是尽了力了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?”安娜问。
“抓不到长耳朵,肯定得来找咱们晦气。”约瑟判断道:“之后就得是老彼得他们那些做小生意的,再之后就得是欧斯特他们那些外地来的——这战争要是持续下去,大家都躲不掉。”
“他们?埃尔克和拉莉雅,跟他们又不熟。”安娜疑惑道。
“但他们有钱啊。”约瑟意味深长地说。
“总之,咱们先跑咱们的。去老家躲一阵子再说。”他摆摆手,接过大个的挎包:“我胆小,命要紧。”“我看你今天挺胆大的。”安娜深深瞥了他一眼。
“我害怕的是未知的东西。”约瑟机灵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:“但男爵和流氓可不是未知的——我很清楚地知道,他们智慧的上限在哪里。”
“好吧,那我们从哪出城?”安娜略带无奈地问。
“那些蠢货肯定往北追了。”约瑟狡黠地笑了笑:“我们去南边。”
他背上包,急匆匆地带着老婆溜走了。
两天后,树林里。
拉莉雅把手按在地上,注入法术。然而还没出现效果,就被一道赤红色的火焰逼退。
一个法师喘着粗气,左右看了眼,大步上前,脸上毫不掩饰地显出贪婪的神情。他伸直胳膊,比出几道手势,想捉住她。
拉莉雅的护身符亮了下,挣脱了无形的束缚,掉头就跑。法师回头呼喊同伴,自己小跑着去追。经过一处树丛时,他余光瞥了眼旁边,硬生生停了下来。
还没站稳,一棵小树带着破风声,弹了过来。法师当即用尽全力,在身前撑起防御法阵。
砰地一声巨响,他连退了两步,才看清树干上的绳索——这是有人早就布设好的陷阱。
法师勉强站稳,看了眼前方地上一处不正常的泥土,大概明白了情况。
这么粗劣的陷阱,还有自己的中计,让他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。他放弃了活捉的念头,防御术法还没解除完毕,就一边检查附近地上,有没有其他机关,一边开始聚集火焰。
“该死的长——”
一声闷响,咒骂戛然而止。
埃尔克从树梢上跃下,一锤打在他头上。
他看了眼七窍流血、倒伏在地的法师,拔出匕首,对准要害,侧过脸,用力刺了几下。
“法师先生,抓到了么?”远处有人喊。
埃尔克和拉莉雅对视了一眼,转身就跑。埃尔克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抱出捂着自己嘴巴的女儿,拉莉雅捡起背包,匆忙向东边逃窜。
又一个晚上,他们终于来到林地边缘。
身后的追兵依然锲而不舍,好像是要给那个听起来就地位颇高的法师报仇。埃尔克一家仗着森林环境的优势,勉强拉开了些距离,
埃尔克拿出约瑟给的粗劣地图,打量了片刻,又抬起头,试图再通过星星,确认下方向。
夜空的一侧,泛上了淡淡的红光。
“怎么回事?”拉莉雅跟着他的视线看去,疑惑地问。
“我们去前面看看。”埃尔克说:“应该离大海不远了。”
“大海……”拉莉雅露出神往的表情。
他们又稍稍前行了一段,直到微风中,海洋的味道已经十分明显——这是铭刻在他们记忆深处,不会遗忘的气息。
——然而除了大海,他们还感到了火焰、鲜血,和某种未知的刺激性气味。
森林的边缘,已经离海岸不远。海风中,钢铁碰撞声、喊杀声,渐渐清晰起来。
拉莉雅不安地看了丈夫一眼。
见埃尔克还抱着孩子,她放下背包,跳上一颗大树,向上攀爬。
“小心点。”埃尔克担忧地说。
拉莉雅点点头,敏捷地登上了树梢。
她朝海岸方向眺望,随即愣了下。
“怎么了?”埃尔克急切地问:“晨星家族的信使说,就是这个方向。”
信使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位置,只说,目的地肯定会很好找。
“——海。”拉莉雅睁大眼睛,又低头看向他。
“海在烧。”
埃尔克还没理解她的意思,追兵的巨大动静又从各处传了过来。他急忙让妻子下来,硬着头皮,带着家人,一口气跑出了森林。
一家人愣在了原地。
眼前,是一片赤红。
海上漂着七零八落的战舰残骸,正在熊熊烈火中渐渐下沉。一些挂着红旗的船只靠近岸边,城墙一样高耸的舰楼上,呼啸着射出连续不断的火舌,覆盖了港口。
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时传来,驻军的营房、岸边的堡垒,逐个在轰鸣声中坍塌。燃烧的大火,映红了半片夜空。
埃尔克回过神,急忙拉着家人,找地方躲避。这时,那群追逐的佣兵,也从森林中跑了出来。
他们同样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,一时竟忘了追逐。
直到小城里,一小群士兵狼狈逃出来,向森林奔去。
几个骑手追着他们,冲出城。其中一个,扛着一面旗帜。深色底色上,画着海平线和一颗升起的晨星。
追逐埃尔克一家的佣兵,一哄而散,逃回了林中。
领头的精灵,远远看向埃尔克一家,朝他们点点头,指了指海边,就跳下马,冲进了森林。
埃尔克长长舒了口气。
他再次看向大海:
一眼数不清的小船正驶向岸边,岸上,已经有数个方队,正在鼓声中向前行进。
火光中,更多的士兵披着绛红色的战袍,密密麻麻地涉过沙滩,登上陆地。一支又一支队伍,正渐渐集结。马匹、辎重和埃尔克认不得的装备,一批批运到岸上,让军阵迅速壮大。
冲天的火焰,把战场照的如同白昼,把他们的旗帜和军服映得更加醒目。远远看去,像是大海在燃烧、在蔓延。
疲乏和疼痛逐渐明显起来,让埃尔克有些眩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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